《孙子兵法》通篇贯彻以利为本的思想。认为利是战争的根本所在。在孙子看来，知而能谋，谋而为胜，胜而有利。在实际行动中，强调趋利避害，“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以及“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即要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知，是《孙子兵法》的核心所在。孙子强调先知而后战。孙子强调知，反对用占卜等迷信方式预判战争胜负。他说：“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他主张“禁祥去疑”，强调“凡此五者（即道天地将法），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提出“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孙子兵法》通篇闪耀着实用理性的光辉。

孙子强调理智而客观。在战场决胜中，将帅的主观因素很重要。但是，正确的做法是发挥主观因素的积极作用，抑制主观因素的消极作用。孙子说：“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要求避免感情冲动，保持理智和客观，他告诫人们“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感情可以反复，但“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感情冲动造成的后果，是无法挽回的。

孙子追求越战越强，即《孙子兵法》“作战篇”提出的“胜敌而益强”。大体上讲是通过作战不断强大自己。战争本来是国力、民力的消耗，如何通过战争来不断强大自己呢？孙子讲了三条原则。一是速战速决。二是因粮于敌。远离本土，深入敌国，千里会战的军队，远距离的后勤运输会耗尽国力，所以孙子主张“掠于饶野”“因粮于敌”，认为“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秆一石，当吾二十石”。这样不仅“军食可足”，而且由于补给线负担减轻，还可以大大提高军队的机动能力。所以孙子提出“役不再籍，粮不三载”。所谓“粮不三载”，即出兵时运一次粮，班师时运一次粮，一次战争只组织两次后勤运输。三是缴获、俘虏为我所用，“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将缴获敌方的战略物资归我所用，俘虏敌方的士兵转化为我方士兵，从而实现越战越强。

《孙子兵法》的战斗逻辑简单归结起来可概括为掌握情况、争取主动、以强胜弱。

一是掌握情况。《孙子兵法》提出“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意思是作战之前必须充分掌握敌我双方的情况，不打盲目的战争。《孙子兵法》中多次提到这一原理。在“地形篇”中说“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意思是，作战时只知道我方的优势而不知敌方的优势，打起仗来只有一半的胜利希望。“知敌之可击，不知吾卒之不可以击，胜之半也。”即只知道敌方的弱点而不知我方的弱点，打起仗来也只有一半的胜利希望。“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胜之半也。”即知道了我方的优势和敌方的弱点，如果不知道地形对我方不利，打起仗来也只有一半的胜利希望。作战之前要充分掌握敌我双方的全面情况，这是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要遵循的战争原理。违反了这一原理，盲目开战，必然招致失败，这是被无数次战争实践所证明的。

二是争取主动，要形成战场有利局面，我方必须掌握战场主动权。《孙子兵法》讲，打胜仗的军队，总是先准备好一切胜利的条件以后才开战。相反地，打败仗的军队总是在条件还不具备时先打仗再求胜，即“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孙子兵法》讲“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孙子提出了一个争取主动权的总原则“致人而不致于人”，即处处争取主动，要指挥调动敌方，不要被敌方牵着鼻子走。

三是实现以强胜弱，这是战争胜利的总规律。《孙子兵法》提出了在战术上集中优势兵力打击敌方少量、弱势兵力的原理。战场正面决战，结果必然是强胜弱、多胜少，这是战争的客观规律。《孙子兵法》“虚实篇”说：“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而敌寡。”这是要求形成我方用十个打击敌之一个的局面，这是决胜的前提。如何形成这样的局面呢？孙子说：“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这是要求我方隐藏作战意图，让敌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我方将从何处进攻，从而处处防守，分散兵力。敌方兵力分散了，我方就有机会以多打少。这是游击战争的精髓。全面掌握敌我双方以及天时地利条件，做好充分的准备，掌握主动权，以期在决战时形成以强击弱、以多击少的局面，这是战场取胜的不二法门。

曹操在《孙子略解》中说：“吾观兵书、战策多矣，孙武所著深矣。”《唐太宗李卫公问对》中唐太宗说：“朕观诸兵书，无出孙武。”进入唐代以后，注《孙子兵法》者逐渐增多。宋代时，《孙子兵法》被列为《武经七书》之首。宋代苏洵在《嘉祐集》中评论《孙子兵法》说：“（孙）武之书，词约而意尽，天下之兵说皆归其中。”明代茅元仪《武备志》中评论说：“前孙子者，孙子不遗；后孙子者，不能遗孙子。”《孙子兵法》作为兵学著作首要经典的位置越来越稳固。《孙子兵法》的影响在国外也很大。日本人荻生徂徕说：“纵览兵书，再无《孙子兵法》这般佳作。因其道理之妙。”据说拿破仑也曾痴迷于《孙子兵法》，他快速集中兵力和确保优势兵力的战术，可能是受了《孙子兵法》的影响。英国人利德尔·哈特在《孙子兵法》英译本（格里菲斯译）“序言”中说：“《孙子兵法》写得很好，在西方，只有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可以与它相比，但《孙子兵法》更聪明，更深刻，也更有活力。”

《孙子兵法》的影响还不仅仅局限于用兵打仗的领域。《史记·货殖列传》中白圭讲：“吾治生产，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白圭是与孟子同时代的人，被视为中国商业的鼻祖。这句话说明，《孙子兵法》已经对军事之外的商业领域产生影响。

不仅商业，甚至文学、艺术领域，都受到兵法的影响。《文心雕龙》讲：“孙武兵经，辞如珠玉。”文人对《孙子兵法》称许，主要是因为他们认为《孙子兵法》用准确而又简洁有序的语言讲出了深奥的道理。饶宗颐先生曾经举例，讲兵法施之于文学，莫切于“气”和“势”二者。兵法中的势，强调在有利的态势中潜藏着的强大冲击力。而势的观念在文学艺术领域中也有应用：如书法中的势指各种书体形成的具有自身特点的体势，绘画中的势体现为静中有动、扑面而来的动感。就文学作品中文章的气势，《文心雕龙》中专门设“定势”一篇，其用语和观点均有《孙子兵法》的痕迹。《孙子兵法》讲“战势不过奇正”，文法中也讲“奇正”。《文心雕龙》中刘勰讲“奇正虽反，必兼解以俱通”，讲究兼收并蓄，主张执正驭奇，反对逐奇失正，认为写作应当如兵家布阵，奇正相参，灵活多变。特别是叙事文学作品，应当讲求奇正相生，变化莫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给读者良好的阅读体验。

有个问题，《孙子兵法》为什么会成为经典，且应用于军事之外的多个领域？有人说，《孙子兵法》讲的只是一些原则性的东西，论述抽象，需要读者去实践、去领悟，无法立即在实战中发挥作用。还有人说，《孙子兵法》将血淋淋的战争视为智力游戏，对战争的不确定性、偶然性以及暴力特性缺乏认知。事实上，这些正是《孙子兵法》得以流传并被广泛应用的原因。《孙子兵法》只讲了军队行动及其冲突对立时的一些最基本要素，《孙子兵法》中只有一些普遍性的说法，几乎没有涉及具体的战争实例，孙子只是在对战争的本质做系统性的思考，并条理清晰地表达了出来。

一般而言，规律越是普遍有效，就越重要，越有价值。所以，不管具体的战争如何演化，不管进攻或者防守的技术如何发展变化，不管是处于哪一个时代、哪一个国家，孙子创立的分析框架一直都是有效的。人际交往中既有合作，也有竞争；既有团结，也有对立冲突。当然，战争是对立冲突的极端表现。由于信息问题、理解方式以及人的自私心理等原因，人与人之间的竞争、对立冲突，是比团结合作更为常见的现象。人们出于善良的本愿，以团结合作为研究目标，或以团结合作为研究前提的比较多，而研究人际竞争、对立冲突的相对比较少。《孙子兵法》就是研究对立冲突的经典文献。此外，《孙子兵法》在文学艺术领域的应用，也是人们克服自身语言表达能力不足的需要。人与自身做斗争，又何尝不是《孙子兵法》适用的领域呢！

以利为本：孙子兵法与制胜之道

李义奇 译著

平装/316页/16.3万字

2025年5月出版/定价79元

ISBN 978-7-5228-51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