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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史 | 数千万刚果人被杀戮,比利时刽子手这样自圆其说

1865年,利奥波德二世继承了比利时的皇位。在即位后,利奥波德二世对刚果进行了残酷的殖民统治。属于利奥波德国王一个人的刚果自由邦正式存在了23年,然而其在位期间的大规模杀戮由于当局的刻意掩盖,历史资料缺失,在近代史中逐渐模糊,被世界所遗忘。


本文摘自《利奥波德国王的鬼魂:贪婪、恐惧、英雄主义与比利时的非洲殖民地》第十九章《意识的遗忘》,[美]亚当·霍赫希尔德(Adam Hochschild)著,扈喜林译。社科文献出版社·甲骨文2018年1月出版。


利奥波德国王的鬼魂:贪婪、恐惧、英雄主义与比利时的非洲殖民地(978-7-5201-1030-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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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奥波德国王的鬼魂:贪婪、恐惧、英雄主义与比利时的非洲殖民地》

[美]亚当·霍赫希尔德(Adam Hochschild)著,扈喜林译

社科文献出版社·甲骨文2018年1月出版



对于造访苏联的游客来说,一个极为怪异的经历是参观莫斯科高尔基大街革命博物馆宽敞的展厅。在那里,你可以看到数百幅戴着皮帽子的革命者的照片和油画、无数的步枪、机枪、旗帜、大量其他遗物和文件,但是看不到关于死在处决室、人为的饥荒、古拉格监狱里的大约2000万苏联公民的任何痕迹。


现在,莫斯科的那个博物馆的变化是当初的创设者无法想象的。然而,欧洲另一边的一个博物馆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参观那个博物馆,需要乘坐44路有轨电车,穿过布鲁塞尔近郊绿树成荫、风景怡人的索尼娅森林,前往特尔菲伦镇的古代公爵领地。18世纪,后来成为猎人保护神的圣休伯特(Saint Hubert)曾经住在这里,并在周围的树林中追捕猎物。今天,中部非洲王室博物馆(Royal Museum for Central Africa)矗立在国王利奥波德二世命人修建的气势磅礴的路易十五风格的王宫里,俯视着一个花园。在某些特别的日子里,会有数百位游客来到这里,包括利用课余时间来参观的学生和乘坐空调巴士前来的老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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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非洲王室博物馆


这个博物馆的展厅陈列的非洲历史和文化展品是全世界最多的。看完全部展品需要一整天。展品从斯坦利的帽子到利奥波德的拐杖,从奴隶的手铐脚镣到足以乘坐100人的大型独木舟。其中一个展厅陈列的全部是武器和军装,为的是庆祝19世纪90年代的“反奴隶制战争”的胜利——当然,反对的是“阿拉伯”奴隶贩子。一块饰板上列着“长眠于非洲”的几十个公安军军官的名字。另一个展厅陈列着填充的动物标本:大象、黑猩猩、大猩猩。一台电视机在不间断地播放一段黑白视频,向人们展示蓬德人(Pende)戴着面具的舞蹈、朝堂上的库巴国王、恩通巴人(Ntomba)的葬礼——一个完全由奇异服装和各式鼓诠释的非洲。在其他位置的玻璃橱里陈列着各种各样有关刚果文化的物品:梭镖、箭、烟斗、桨、令牌、捕鱼笼、乐器。


一个临时的展品向人们展示了刚果河流域地势较低地区的一种奇异的雕塑:这是几个英尺高的木制雕像。雕像的胸部和颈部布满了数百个钉子,以及很小的类似剃须刀的刀片。这几个雕像就像是怒气冲冲、备受折磨的侏儒。每个钉子和刀片都象征着一句要求申冤雪恨的誓言或请求。但是,至于刚果出现过什么严重的不公正行为,这里没有任何说明。在这一博物馆的任何一个展厅里,都看不到为什么数百万刚果人会非自然死亡的最细微的线索。


在布鲁塞尔的其他任何地方,你都看不到有关这些人死亡的线索。作为刚果部分政府机构所在地和最有实力的刚果公司总部所在地,布雷德里大街仍旧经过王宫的后门。不过,约瑟夫·康拉德当年面试的地方已经被一个政府税务所占据。在王宫的另一边是利奥波德的巨大雕像。他骑在马背上,冷冷地望着远处高速路上的高架桥通道。然而,刚果的血腥杀戮、对土地的掠夺、砍手行为、破碎的家庭、孩子失去父母在很大程度上是他眼前那些建筑之所以存在的原因。那装饰华丽的、有众多圆柱的王宫本身也是用来自刚果的利润装修成眼前这般富丽堂皇的。


另一个更加宏伟的位置——带有穹顶的拉肯庄园也是如此。拉肯庄园是王室成员生活的地方,那里有一系列美不胜收、玻璃面积超过6公顷的温室。利奥波德在巴黎的世界博览会上看到这一建筑后喜欢不已,就用从刚果赚来的钱买了下来。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是用从刚果获得的利润建造的最为气派、最为奢华的50周年纪念拱门,它的旁边点缀着不少英雄雕像。然而,对于数百万用血汗为这一切埋单,死后被送入无名墓穴的非洲村民,这里没有东西给予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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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时拉肯庄园


布鲁塞尔不是一个特例。柏林也没有关于被屠杀的赫雷罗人的任何博物馆或纪念碑。美国南部有数百个内战纪念碑和保存完好的种植园园主宅邸,可以证明奴隶制存在的展品却少之又少。然而,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分歧与冲突层出不穷、贫富差距日渐扩大、各种暴力事件令人费解——与其说是被那些我们所庆祝的神话事件所塑造的,倒不如说是被那些我们竭力去忘却的痛苦事件所塑造的。利奥波德统治刚果时期是历史上众多被人有意识地遗忘掉的时期中的一个。


刚果提供了一个用政治手段推动人们忘却的突出示例。利奥波德和在他之后的比利时殖民官员绞尽脑汁“抹去”历史档案中那些可以证明殖民罪恶的证据。1908年8月的一天,就在刚果被正式移交给比利时政府后不久,国王的一个年轻的军事助手走出王宫,去刚果国政府办公楼见一个朋友。仲夏时节的天气尤其热,两个人来到敞开着的窗户前说话。谈话间隙,军事助手下意识地坐在暖气片上,接着马上跳了下来——暖气片太烫。两人叫来了看门人,问他怎么回事。他的回答是:“对不起,他们在焚烧刚果国的档案。”锅炉烧了8天,大部分刚果国档案化成了布鲁塞尔上空的灰烬和烟尘。“我把刚果交给了他们,”利奥波德曾经对施廷格汉伯尔说,“但是,他们没有权利知道我在那里做了什么。”


在布鲁塞尔的锅炉呼呼作响之际,王宫向刚果下达命令,要求他们毁掉保存在那里的档案。国王在刚果问题上的长期幕僚马克西米利安·施特劳赫(Maximilien Strauch)上校后来说:“那些因为档案被毁掉而想要站出来揭露那段残暴历史的人,因为更高层面上的考虑,被政府用各种方式禁言。”很少有极权政权如此迫切地毁掉历史档案。在希特勒和斯大林后来在追求其“高尚事业”的过程中,在身后留下的文件,在某种程度上要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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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作《Congo Belge II》 ,刚果画家Kalema创作


同样的有意识的忘却也发生在那些曾经供职于那个政权的某些人的头脑中。对他们来说,忘记自己曾经参与大屠杀不是一件被动的事情,而是主动去做的事情。在阅读早期征服美洲的一些白人征服者的回忆录时,我们有时候能看到正在出现的忘却行为。在这种时刻,他们不是将暴力行为从记忆中抹掉,而是将它们完全颠倒过来,怪异地将自己施暴者的身份变成了受虐者。例如,1896~1901年在刚果开赛地区管理一个橡胶收集点的拉乌尔·德·普雷摩里尔在回忆里记叙的某个时刻。他这样描述:


“现在,在梦里,我经常感觉自己很可怜,50来个黑皮肤的妖怪围着我……跳舞。我经常在睡梦中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一身冷汗。有时候我觉得,我才是在那个晚上之后的这么多年里吃苦头最多的人。”


“有时候我觉得,我才是…吃苦头最多的人”。纵观历史,凡手上沾有鲜血的人都这样自圆其说。


然而,当比利时成为战争的受害者而不是征服者的时候,这种对利奥波德治下刚果的杀戮行为的忘却又被意外地强化了。1914年8月,德国入侵比利时,杀死了5000多名比利时公民,放火烧掉了数千幢建筑,其中包括知名的鲁汶大学图书馆。


在接下来的4年里,先是英国,后来还有美国政府运用“领土狭小但勇敢无畏”的比利时遭受的苦难这样的说法来煽动战火尚未波及的那些国家的民众情绪。协约国的媒体还报道了一个引人注目但无意让人想起刚果改革运动频繁曝光的一类事情。他们说,德国士兵经常砍掉比利时儿童的手和脚。一个被放逐的比利时作家甚至以这件事为主题写了一首诗。


比利时儿童被德国兵砍掉手脚的骇人消息不胫而走,一个富有的美国人积极设法收养这些残疾的比利时儿童,可是,即使他承诺帮忙找到这些孩子会得到重金酬谢,也没有找到一个孩子。最后,人们发现,德国兵钉死比利时孩子、砍掉儿童手脚的说法是空穴来风。虽然如此,不管是在战争期间,还是在战争结束之后,协约国民众都不愿意听到这样的提醒:砍人手的事情发生在非洲,是比利时国王手下的人干的。


就这样,有关利奥波德统治刚果的真实历史,以及反对利奥波德刚果政权的刚果改革运动,就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忘却速度之快、程度之深,甚至超过了非洲殖民过程中发生的其他大屠杀。


标签: 历史人物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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