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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隐喻有点凉 | 端午志怪会

关于在端午这天用吃粽子来纪念屈原,有这样一个有趣的传说。

相传公元前340年,爱国诗人、楚国大夫屈原面临亡国之痛,于五月五日悲愤地怀抱大石投汩罗江。为了不使鱼虾损伤他的躯体,人们纷纷用竹筒装米投入江中。这时粽子还处于它们早期的形态——“筒粽”。

为什么后来又用艾叶或苇叶、荷叶包粽子呢?《初学记》中有这样的记载:汉代建武年间,长沙人晚间梦见一人,自称是三闾大夫(屈原的官名),对他说:“你们祭祀的东西,都被江中的蛟龙偷去了,以后可用艾叶包住,将五色丝线捆好,蛟龙最怕这两样东西。”于是,人们便以“菰叶裹黍”,做成“角黍”,世代相传。


屈原


食人肉的鱼虾,偷贡品的蛟龙,以及不堪其扰深夜托梦的屈原先生……这些人们口耳相传的妖鬼传说,听起来让人既脖颈一凉,又倍感“人情味”。

莱维-施特劳斯曾提出“神话素”的概念,那么我国的神怪传说和志怪故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套路”呢?下文将从蒲松龄小说的意象展开讲述。


黄鼠狼


《聊斋志异》中有情态各异的动物形象。写狼的有《车夫》《黎氏》等;写虎的有《赵城虎》《二班》《苗生》等;写鼠的有《大鼠》《鼠戏》等;写猪的有《胡四娘》;写狗的有《甄后》《妖术》《莲香》《云萝公主》等。此外,马、狮、猴、象、鹿、兔、鹦鹉、鸦、鹰、蛇、蛙、龟、鳖、蜂、蛛、虱等山川湖泊中的各种动物,都被驱遣到作者笔下,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动物王国。其中,狐狸是《聊斋志异》中刻画最成功、最有魅力的动物,蒲松龄塑造了婴宁、莲香、红玉、辛十四娘、阿绣、小翠、凤仙、青凤等众多狐女形象。狐狸不再是淫荡和罪恶的象征,而是爱与忠贞的典范,具有超自然灵性和人性真善美的双重光辉。《莲香》中莲香为桑生解除独居之苦,为他带来事业好运,帮他实现了人生理想。《婴宁》中的婴宁性格纯洁无比,爱花爱笑,憨痴天真。《小翠》中的小翠身上既有狐狸机敏狡黠、未卜先知、出没无常的动物性,又有侍奉公婆、对丈夫一往情深等传统妇女的特点。其他如《秦生》中的美女狐仙、《胡四姐》中的胡四姐、《青梅》中的青梅、《巧娘》中的华姑都是聪明美丽、勤劳善良的狐女。这些形象都表现了蒲松龄反对封建礼教、尊重女性、热爱女性的进步立场。此外,青凤叔、长亭父等狐叟及皇甫公子、胡氏、黄九郎、真生等狐公子形象也充实了《聊斋志异》中的狐意象。

龙是汉族的传统图腾之一,史载伏羲“有龙瑞,以龙纪官,号口龙师”,当时的龙图腾就令人敬畏,被人崇拜,汉代龙脱离了现实生活及自然界的具体物象,成为集诸灵性于一身的特殊动物。佛经《华严经》记载了很多龙王故事,《法华经》中也有龙女成佛的传说,《柳毅传》《西游记》中的龙王、太子及龙女都变成人形。《聊斋志异》中涉及龙的篇目有《龙》《蛰龙》《产龙》《龙无目》《龙取水》《龙肉》《龙戏蛛》《罢龙》《罗刹海市》等,蒲松龄对龙尤其是困龙形象的描写非常细致。如《龙》第一则写龙困浅滩的挣扎之状,“转侧其中,身尽泥涂,极力腾跃,尺余辄堕”。《龙无目》中写龙“双睛俱无,奄有余息……犹反复以尾击地,其声堛然”的惨状,不仅状其形,还状其声。《龙肉》写龙肉可以被随意取食。《罢龙》中傲岸伟大的龙竟害怕蛆虫,皆与寻常的龙形象不同。《龙》第二则、第三则,《蛰龙》《龙戏蛛》则写龙由卑微向伟大,由蛰伏向腾飞的转变,也反映了蒲松龄龙困浅滩、怀才不遇的创作心理。


图2

罗刹海市


在传统文化中,龙常与虎并称对举,如成语龙盘虎踞、龙争虎斗、藏龙卧虎等。老虎既有威猛和王者之气,是吉祥的象征,又是凶残的肉食动物,对人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是矛盾的结合体。《聊斋志异》中的虎虽然也有矛盾的特点,但与人性相通。如《白于玉》取虎的正面形象,镇守天门驱邪避害。《阳武侯》中勇猛无比的虎附上人身,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向杲》中向杲得道士相助化身为虎,扑食仇人头颅,得报血海深仇。《二班》中,殷元礼以针灸为班爪、班牙兄弟之母治病,后二班化为虎,在深山中救下恩人。篇中“烧鹿饷客,并无酒饭,惟肉一品”,“殷饱餐而眠,枕以石块”,皆依虎的习性而写,处处提及却始终含而不露,至结尾才一语道破。《赵城虎》讲赵城妪之子为虎所食,官员判虎代行奉养,虎“奉养过于其子”,“妪死,虎来吼于堂中”,“坟垒方成,虎骤奔来,宾客尽逃。虎直赴冢前,嗥鸣雷动,移时始去”,奔丧吊丧,与人无异。

古人认为某些植物如艾叶、兰草、桃木、荆棘、柳枝等具有超自然力,可以避免或驱除鬼怪邪祟。鬼畏桃,桃木可充当驱邪灵物,化解灾难,神话故事中也记载夸父死后化为桃林。《聊斋志异》描写的植物形象有“花妖”黄英、香玉、葛巾、荷花三娘子、绛妃等。《柳秀才》《橘树》《田子成》《瓜异》《香玉》《绛妃》等篇也刻画了植物的形象。《汤公》写菩萨折柳为骨,柳枝也具有超自然力。《鬼妻》中为驱除鬼妻对其丈夫的骚扰,巫师“削桃为杙”定在女鬼墓的四个角上,怪事才得停止。


图3

赵城虎


神仙和鬼往往具有某些人类的特征,如人类所厌恶的唾液、血、泥巴、排泄物等,也是神仙或鬼讨厌的,因此古人敬祝神明前焚香、沐浴,怕污秽物冲撞了神灵。妖魅鬼怪面对污秽物时,也会妖法尽失,故而污秽物可起到震慑作用。《聊斋志异》中,《妖术》《云萝公主》《莲香》中的狗血、《连琐》中的人血、《汤公》中的泥巴、《雷公》中的粪尿、《胡四姐》中的猪膀胱以及《莲香》中的唾液等,可破仙术、治疗奇病、复活还魂、封住狐妖仙灵等。桑生因长期与女鬼李女交欢致病,莲香为他带来奇药,须与李女的唾液同食才能起效。《莲香》和《云萝公主》中小儿生而能言,家人以为不祥,以狗血秽物为他治病。《胡四娘》中道士用猪膀胱封住装有狐妖的瓶口,制伏妖孽。有些动物的血也是巫术灵物,如《妖术》中卜者以术害人,于公以狗血破除隐形术使之现形,“以犬血沃立处,但见卜人头面,皆为犬血模糊,目灼灼如鬼立”。看似强大的神仙,也抵不过秽物的浸染。《雷公》记王从简之母在家中闲坐,忽遭雷公手持大锤闯入家中,王母操起粪桶泼向雷公,满身秽物的雷公法力尽失跌落院中,待被雨水冲干净后才升空离去。

巫术灵物还包括日常生活中的常见物品,如梳妆用的镜子、打猎时的弓箭、挡风雨的伞、写字的纸等。古老习俗中人们以镜子占卜吉凶、预测未来,镜子被赋予预示未来的神秘功能。镜子表里明澈,光皎如日月,故能沟通阴阳,洞察世间万物,任何妖孽鬼魅在镜子前都无法隐藏。照妖镜在东汉郭宪《汉武帝别国洞冥记》、唐代王度《古镜记》、李隐《潇湘录》、元代杂剧《二郎神醉射锁魔镜》、明代《四游记》和《封神演义》等著作中,都是降妖除魔的利器。蒲松龄笔下只有《胡大姑》一篇讲到童子拿镜照出狗妖原形。在其他篇章中,镜子都是沟通人神的桥梁,人跟狐妖、鬼怪之间也不是严格的对立关系。如《凤仙》中的镜子像监视器一样督促刘生读书获取功名。刘生荒废学业,镜子的妻子凤仙就面容悲戚;他刻苦攻读,凤仙则面容欢笑。《安期岛》中朝鲜国王赠予中国使者刘鸿训一面宝镜,镜中可看到水晶宫及蛟龙家族,近看宝镜则高潮大浪汹涌扑来,扔出宝镜则使海潮落下,恢复平静。《镜听》中二郑的媳妇用镜听之法,为科考的丈夫占卜吉凶等。


图4

云萝公主


《聊斋志异》还以符驱妖辟邪、召唤神灵、治疗伤病等。《胡大姑》中李成爻用泥金画符于红绢之上,《焦螟》中焦道士用朱笔赠符于董生,《金陵乙》中外地和尚画神符,《丑狐》中穆生请道士画符,这都是为了驱除狐妖鬼怪;《狐女》中的画咒贴符与《盗户》中法师的符咒则用于捉狐;《白秋练》中的坡脚道士在鱼腹绫手绢上写“免”字,帮助秋练摆脱龙王的纠缠等。《聊斋志异》中还有一些常见物品显出其超自然力或巫术作用。如《癫道人》中癫道人的伞布,“片片化为鹰隼,四散群飞。众始骇,盖柄转成巨蟒,赤鳞耀目”;《画皮》中挂在门上的拂尘使女妖望而却步;《古瓶》中的两个瓷瓶,一个可以预报天气,一个可以记录时间;《白于玉》中的金镯保护房屋免受火灾;《胡大姑》中的酒瓶可封印狐妖;《荞中怪》中的弓箭、《庙鬼》中的铁链、《聂小倩》中的皮囊可以驱鬼;《汪士秀》中的石鼓可以填湖等。还有一些巫术灵物,如《成仙》中周生送给其弟“爪甲一枚,长二指许”,是能够点石成金的宝物;《焦螟》中的女狐不怕道士所画之符,于是道士以丫鬟为符,加以口中咒语,驱走女狐;《青城妇》中巫婆用药蛊惑妇女,使妇意荡等。《聊斋志异》集志怪、传奇之大成,加上巫文化的渲染,描绘出瑰丽的神仙鬼狐形象,反映了多神崇拜的巫文化的影响。

《聊斋志异》写鬼的作品多达一百七十余篇,创造了众多的鬼魂形象,如《尸变》《喷水》《画皮》中的恶鬼危害人间;正直鬼如王六郎、祝生等正直善良,乐于助人;《窦氏》《某甲》《蝎客》《拆楼人》《四十千》中的复仇讨债鬼,为弱者伸张正义;执着、大胆追求爱情的痴情女鬼,如聂小倩、连琐、李氏等;有很高文学修养的风雅鬼,如宦娘、棋鬼、温姬等。

《聊斋志异》中的神仙芜杂,有佛教徒信奉的神祇观音,道教徒信奉的神仙吕祖,民间崇信的各种神祇,也有作家个人创造的神灵形象,民间祠祀的各种神祇,天神有雷公、雹神、大王、魁星等;地神有土地及夫人、城隍、碧霞元君、山神、鄱阳神、金甲神等;人神有关帝、周仓、张飞、甄后等;鬼神有阎罗、判官、总管、五通等。还有蒲松龄自己塑造的神灵,女神如云萝公主、云翠仙、蕙芳、芙蓉城女郎、颜氏、织成、十娘、锦瑟、房文淑等,男神如白于玉、余德、巩仙、陆押官、郎秀才等。


图5

蒲松龄


蒲松龄一生落魄不遇,始终处于社会下层,与平民百姓保持着密切关系,对他们的生活状况、精神面貌有真切的了解。所以《聊斋志异》描写的对象上至宫廷贵族,下至农夫、渔夫、樵夫、医师、僧侣、道徒等,无所不包。《聊斋志异》塑造了各种书生形象他们有的学识渊博、道路坎坷,有的为人正直、不阿于权势,有的不学无术、骄奢狂妄。为官者既有施愚山、于中丞、刘亮采等清正的廉吏,也有陈其善等贪婪冷酷、卑鄙无耻的昏官。武士侠客中既有本领、智慧出众的佟客、田七郎、崔猛、大力将军、王司马,也有色厉内荏、徒有虚名的董生、邢福。商人中既有小二等生财有道的经营者,也有《白秋练》中慕父等唯利是图之辈。

蒲松龄对人与鬼狐的爱情故事情有独钟,《聊斋志异》描写了大量人鬼、人狐、人神、人与动植物的故事,多以爱情为主题,描绘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蒲松龄“少负异才,以气节自矜”,但在腐朽的科举制度中屡试不第,致平生奇气无从宣泄,因而有着深深的悲愤感和孤独感。《聊斋志异》中的鬼狐大多对书生表示理解和爱慕。士子身负高才而科举无望,却得到神鬼的敬重和认可,收获了爱情,从而使蒲松龄渴望实现社会价值的心理得到了平衡,精神上得到安慰。同时,各类人物相互转化,构成了一个相当圆满的形象系统,如人死变为鬼,鬼由于感恩可变成人重回人间,狐狸等动物能变成人,菊花精能变成人,牡丹精香玉死后变为花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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