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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年谱》:这并非一部“翻案”之作

在中共党史领域,王明是一个绕不开的人物。但可惜的是,长期以来,关于王明的研究,一直相当零碎,不独没有系统性论著,连一部差强人意的传记也付诸阙如。郭德宏教授近日出版《王明年谱》(下文简称“年谱”),总算对这一空白有所弥补。

虽然作者早在1991年即与周国全先生编著有《王明年谱》,但此番出版之《年谱》,实属新作,而非一般意义上的修订增补。新《年谱》不独在内容体量上远超旧版,在撰写体例上也差异甚大——将大量学界相关研究意见录入年谱当中,虽不合常规年谱的撰写规范,但或许适足以呈现作者内心不满足于《年谱》,而实有欲为王明作传的学术野心。至于何以最终仍以年谱形态呈现,而未能成就一部传记,自当是作者基于种种现实条件,所作出的合理裁量。简而言之,本书名曰“年谱”,实则介于《年谱》与《传》之间,正所谓“年谱其外,传记其内”。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心之块垒,是本书的一大特色。

《年谱》在史料层面的新发掘及其重要性,作者在本书“编写说明”中已有交待,毋须赘言。值得指出的是,《年谱》虽发掘了诸多新材料,但却并非一部“翻案之作”。无论是从党史角度,还是以国史立场,王明均非值得赞誉的正面历史人物。本书的真正价值在于,以凿实的史料,摆脱了以往抽象的“左倾”、“右倾”之类的粗略描述,从而使王明在不同历史时期所处的不同的历史坐标,变得更加清晰可见。而以王明为线索和视角,延安与共产国际,乃至其他中共高层,如周恩来、康生、王稼祥、任弼时、康生等人,当年(尤其是延安时期)的历史坐标,同样也变得更加清晰。这种坐标的清晰化,不独对理解王明的历史,对理解延安时期乃至新中国成立后,党内高层政治生态的运作,同样不无裨益。

以王明与毛泽东在抗日问题上的分歧为例。《年谱》引用《彭德怀自述》,点明二人意见分歧之所在。据彭德怀回忆:“我认真听了毛主席和王明的讲话,相同点是抗日,不同点是如何抗法。王明讲话是以国际口吻出现的,其基本精神是抗日高于一切,一切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从王明这些论点来看,显然同毛泽东同志的正确论点有很大的原则上的分歧。……一切经过统一战线,就是经过蒋介石,他决不会容许八路军扩大,决不会容许我们有任何独立自主,也不会有平等待遇。”(P358-359)

此番分歧,实际上牵涉到的,是不同权力格局下,不同的政治抉择。王明回延安参加抗日,其主要政治资本,乃是共产国际的支持;而共产国际当日,实乃苏联利益代言人。中国政府能否动员一切力量抗日,拖住日军使其无力北进西伯利亚,是苏联当时在远东的最大国家利益。故王明所谓的“抗日高于一切,一切经过统一战线”,实际上是在传达共产国际意志。其政治抉择,乃是共产国际利益、民族利益与个人利益的三位一体——1967至1968年间,王明甚至曾请求苏联出兵内蒙古,再攻打北京(P697)。由此不难领略,王明的权力格局与政治抉择间的关系。反之,在毛泽东的角度,需要达成的,是民族利益、中共利益与个人利益的三位一体。故而,毛泽东曾如此总结其与王明在抗日问题上分歧:“主要是在两个问题上,就是统一战线问题和战争问题。在统一战线问题上,是要独立自主还是不要或减弱独立自主?在战争问题上,是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还是运动战?”(P360-361)

这两大分歧,中共高层军政干部当日几乎悉数卷入,且支持王明者不乏其人,但历史最终选择了按照毛泽东的方案行进。洞悉此节,即不难明晰,何以新中国成立后,每每党内出现政见分歧,周恩来、刘少奇等人绝大多数时候会选择抛弃己见紧随毛泽东。一如林蕴晖教授所言:“在长达二十八年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斗争过程中,每当重大战略转变关头,在中共领袖的集体中,毛泽东都曾表现出他杰出的智慧和才能,显示出他的意见总是高人一筹,起到了力挽狂澜的历史作用。因此,毛泽东提出的主张,往往被人认为比别人也比自己站得高、看得远。”而与王明此番“相同点是抗日,不同点是如何抗法”的分歧,正是其“高人一筹”、“力挽狂澜”的开端。

换言之,倘若不能明了延安时期党内高层政治的运作史实,那么也就很难理解新中国成立后党内高层政治运作的内在逻辑;而要明了前者,则必须使延安时期一度炙手可热,乃至与毛泽东分庭抗礼的王明的历史坐标清晰化。而这也正是《年谱》独特的价值所在。

但《年谱》似亦有不足之处。譬如在“王明中毒事件”上,作者详细罗列了大量原始档案及相关资料,得出结论认为:“王明在1942年确实曾中毒,……但并不存在毛泽东指示李富春安排金岳茂有意害死王明的情况”。可以说,这个结论是中肯的,符合史实。但作者同时又定性称:“这次中毒是医疗事故”,则恐非合宜。就《年谱》所列举的材料来看,尚不足以做出这样明晰的定性,尤其是读过师哲回忆录《峰与谷》中《我所了解的康生》一文的读者,自当对此更心存一份保守意见。然瑕不掩瑜,《年谱》的出版,确有其开拓性的史学贡献。

来源: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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