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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的“家园”:农民工子女眼中的老师、学校和学校学习

学校作为一个既承担特定社会功能,又相对自主运行的行动者,在其内部通过各种方式,不断强化着农民工子女的“弱者”身份。从学校的办学目标、校训到不同形式的校园活动,都试图在学校空间内凸显农民工子女的户籍身份。在此,农民工子女不仅仅是需要接受教育、社会化的对象,同时还是学习成绩差、行为习惯差的从农村来到城市的孩子。农民工子女的起点永远都是“弱者”,需要通过自身的努力,逐步转化为好学生、优秀的城市人。同时,随着教师权威回归“凡人”,师生关系演变为赤裸裸的控制关系,且迫于科研的压力,为了寻找差异与创新,教师可能将农民工子女的刻板印象无限放大,使这些孩子的任何表现都与其户籍身份直接挂钩。此外,为了追求较高的升学率,学校和教师通过“隐性淘汰”联手塑造着农民工子女的分化道路。那些成绩差、中考无望的农民工子女,提前成为学校的“弃儿”。


4.5农民工子女


威利斯认为,英国工人阶级的“小子”已经看透了精英阶层的意识形态,并通过调侃、进攻以及无时无刻制造课堂问题来中断课堂秩序,并通过打架、集会等方式彰显男子气概,还欺负女孩、嘲笑少数族裔群体,并在学业上失败(Collins,2009)。在此,笔者首先探讨农民工子女对学校教育所持的态度,不同的态度将促使其在与学校、教师互动过程中,采取不同的策略方式。


4.25农民工子女小标

面对学校大张旗鼓宣扬的各类特色活动,农民工子女并没有完全按照学校宣传的加以理解,而是从这些形式化的活动中看出了实质性的端倪: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为了给某高中拉赞助,让学生去那里上学,去那里上学的,给奖电动车的。

——对游游的访谈(日志090308)

对考取某高中进行物质奖励,是作为学校特色活动加以宣传,突出的是学校对农民工子女的关怀。然而,农民工子女并未将这种行为仅仅视为一种奖励,还认为这是一种学校之间的合作,即飞翔中学为某高中“拉赞助”,他们看到了奖励作为“隐性策略”的一面。

笔者:这次是不是只有品学兼优的人(学生)才能够出来玩呢?

初一女生:也不是,其实就是老师们想出来玩了,叫上学生就是一个摆设,我们是上周五下午才知道要出来玩的,其他的同学都不知道的。

(日志090518)

同样,当学校组织节假日老师和部分品学兼优的农民工子女代表“师生游”,并将其赋予“帮助农民工子女融入城市生活”的实际意义时,农民工子女即便是在一同游玩,也没有将这种游玩视为学校的“眷顾”,而认为他们只是摆设而已。


4.25农民工子女小标

为追求较高的升学率,学校通过“隐性淘汰”的策略,将那些中考无望的农民工子女提前排除在中考行列之外,让其无法给升学率“拖后腿”。但作为一种交换,学校将会进行“校内中考”,确保这些“弃儿”能够拿到毕业证。对于学校的这种“隐性策略”,农民工子女看得十分清楚:

学校做这些也不是白做的,我们不用参加中考,学校的升学率都上去了,对学校也好。不过对我们也是好的,起码我的初中毕业证不用愁了。

——对小青的访谈(日志090401)

在农民工子女眼中,学校与学生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实施教育和接受教育的关系,同时还存在一种交换关系,即通过“隐性淘汰”,学校能够获得高升学率,而农民工子女得到了毕业证。正是看到了与学校的这种交换性,有些农民工子女对中考更加无所顾忌。

韩老师在课堂上通知:中考英语的卷面成绩需要达到45分,才能拿到毕业证,否则只能拿到一个九年义务教育的结业证。听到这个消息,身旁的小文并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看着自己的小说。

笔者:你该看看书了,不担心以后拿不到毕业证啊?

小文(打算“签约”)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应该能拿到吧,我们这么多人,它(指教育局)不可能不管的,应该能够拿到的。

笔者:那你得做好万一的准备,万一就是用这个分数卡人呢?

小文:万一?万一,那我就不知道了。

(日志090508)

打算“签约”退出中考的小文,因为将要参加的是校内中考,所以认为老师所讲的最低分数与他没有太大关系,作为交换条件,学校会让他拿到毕业证。


4.25农民工子女1


笔者认为,农民工子女对学校教育“空洞性”的洞察具有一定的片面性,或者说,针对学校教育,农民工子女具有复杂的认知特征。一方面,基于自身生活经验和学校的各种行为,他们看到了学校所传授知识的无用性、特色活动流于形式,并体验到与学校之间的交换关系;另一方面,学校教育又深深地影响农民工子女对自身的看法,成绩成为他们重要的认知参照,他们也将教育视为实现向上流动的重要途径。

笔者:你想学什么专业?

小文:学汽修,就是搞汽车维修的那种。

坐在附近的小超听到后立刻说:学汽修挺不错的。不过咱们这种水平估计进不了太好的店,像那些奔驰、宝马的经常会有外国人来,那得外语特别好。

小文:好的地方咱们学历也不够啊。有的大专需要念5年的,我哪能撑得住?就念个3年中专就行了。

笔者:我看小青打算选计算机专业。

小超:学计算机那得英语好,英语不好的连基本的操作都看不懂,怎么学啊?

小文使劲摇头:我英语很烂,我不学计算机。我觉得那个汽车美容就挺赚钱的。

笔者:那你打算学这个吗?

小文:不,这个需要美术很好,我美术不行。

笔者:那你选什么学校啊?

小文:现在学校还没有下来。到时候四五月份的时候会有很多学校来招生,在这里摆个台子什么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从上面农民工子女的对话中可见,在考虑专业的时候,他们是以自己当前的成绩为参照。当英语成绩不好时,他们就不太会考虑计算机专业,或是好一些的汽车维修店;而当美术成绩不好时,就算看到汽车美容行业赚钱,他们也不会选择。因此,在他们眼中,教育仍旧是实现向上流动的有效途径,高学历能够带来高收入。然而,枯燥的学习让他们认为自己“撑不到”获取高学历的时候,是对高学历的主动放弃。


4.25农民工子女小标

当教师逐渐由抽象的“圣人”回归具体的“凡人”时,当师生关系逐渐演变成赤裸裸的控制关系时,当频繁的惩罚已成为师生日常生活的频发事件时,大部分农民工子女也逐渐认可了教师这种来自个人的权威。

小石:上午刚被老师叫去抽了7棍子。

笔者:为什么是7棍子?

小石:因为老师说离中考及格还差7分就抽7棍子了,上次说我差1分就抽了1棍子,这次抽了7棍子。

笔者:老师为什么认为你差7分呢?根据成绩?

小石:谁知道他因为什么呢?反正他自己心里有谱,说你差几分,就差几分。

笔者:哪个老师呢?

小石(支支吾吾,不愿意说):反正就是他们老师。

笔者:其他学生也挨抽了?

小石:很多,我们是学生互抽。

笔者:啊?这样的啊?那你抽的谁啊?

小石:我谁也没抽,就是我们老师那些小跟班,给老师干活的,替老师抽我们,他不敢多抽,该抽多少下就抽多少下。他要抽多了,我就要收拾他了。

(日志090401)

在笔者所接触的农民工子女中,小石算是一个比较有个性的男生,追求时尚与网络非主流,嘲笑班里那些埋头苦学的“书呆子”,并与社会青年还有着密切联系。即便是这样的学生,在频繁的惩罚中,也认可了教师这种来自个人的控制权。只要是教师制定的惩罚规则,他都认为是教师“心里有数”,即便是学生来执行这种惩罚,也认为“该抽多少下就抽多少下”是合理的。


4.25农民工子女2


由此可见,农民工子女对教育“空洞性”的认知更多地是针对学校所传授的知识与学校活动,并未扩展到对教育实现向上流动这一观念的质疑。因此,在这些孩子眼中,高学历对应着高收入、好生活。

标签: 社会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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